你們一起晚飯的時候
島與島還未相連
是風和浪的殷勤
天天送來細沙
島與島才會有橋
──他故事裏的平原
後來是城，他曾安居
簷下有燕，樹叢有路
通往沙灘，珊瑚曬得灰白
玩伴捧着兩杯蜂蜜走來（他說）
教他摺樹葉成笛、吹奏島歌
玩伴便被巨浪吞沒（他沒有說）
他低頭喝着蜂蜜
你喝你的咖啡
吃過晚飯、他便說完故事了
你們回到高樓加班

你們每天一起晚飯
暗黑的街巷種滿高樓
只有一家餐廳還亮着光
只餘一款未售罄的食物
高樓也只餘下你們了
你不得不聽他說沙城
風吹便散的沙城
島歌迴盪在熱鬧的島上
他輕輕拍打餐桌
一句一句哼着
狂笑，與你互換往事
──當然有些虛構
你們送別尾班車

你們不再一起晚飯
你仍聽見、他的島歌
如夜半的海浪泊岸
深夜總會看見天花板上有島
與島，歷經千萬年積沙成路
但水流變了，沙漸散開
清晨到臨，島又被白光吞沒

你終於來到沙城
與她，你最新的工作夥伴
穿過樹叢
看見掛着蟬殼的一片片葉
試着捲曲，放在唇間吹奏走調音樂
你也終於來到灰白沙灘
眺望無邊無際的海洋
指認最遠的孤島
沒有好事的風與沙
孤島還要承受多少年孤獨
你們趕不到船，班次稀疏的船
你們晚飯，在惟一的餐廳
老闆連忙捧來蜂蜜
你喝蜂蜜，她堅持要一瓶汽水
老闆又用草笛吹奏完完整整的
你記得不清不楚的
島歌。你和唱
她打拍子，不時看錶
她問：尾班船幾點開

你們不再一起晚飯
她才沿着平原來來回回的
細看起重機與鏟泥車
匆匆築橋，連接所有孤島
廿四小時通車的路
再也不需要看船長的臉色
而你，你細看珊瑚的背影
永恆重疊、她掌心的珊瑚
你又站在日光裏
與所有珊瑚一起褪色
她在沙灘喝着蜂蜜
孩童在不遠處追逐蜜蜂
你的島歌也在不遠處
最後一班船、緩緩駛過

2015年7月
本詩獲第四十二屆青年文學獎新詩高級組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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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由Wong Wei Him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