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一張蜜月照的長度(讀邱剛健《再淫蕩出發的時候》)/曾淦賢

不知道妳還記不記得
到挪威那一次旅遊
我懸著的那濕暖黏附的祈禱室
是稍稍偏左抑或偏右
室裡播映著日本能劇
他人的臉,浸漫一個海
海裡長出石頭
石頭濺出魚卵
有些游魚糾葛迴盪
看著妳的山水寒林
無論妳坐 妳站立 妳臥

「我要演妳了,」
妳喜歡吃魚嗎?

是的,非常痛
定是千百年前的海一樣寂寞
霧失樓台,月迷津渡
妳一邊搖幌,一邊愛我
在島嶼上折足,膝蓋屈曲
終日沉迷在運用死亡的修辭雕飾的絢麗胡同
倒退走路回家

妳手背的味道
像福馬林

遙望皮膚的外海
鄉愁郁郁都被擠開

妳知不知道自己的哭聲何其優美
圓而沒有宇宙
圓滑的步法演練官能
我在說妳,我還沒有死過的亡妻。此說沒有暗喻。
慢板。牽引。床上的憂嗟的慢板。
廿一世紀的電影裡甚麼都會逝去
包括妳
我要妳來
換一件晚裝,和千萬年的雪慢舞
在越埋越深的黑影裡

可憐我的放縱
空閒的午後請為我在畫滿地獄的畫布上燒一注香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
(妳沒吃下的那些游魚,都吐出來)
洪荒、亂石、崩崖、妳的臉龐
一齊煎熬在火裡面

愛情與悼亡都分享著一樣的隱喻。


(相片由Jaze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