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過一首關於傷口的詩,
許多人喜歡它,但我不知道
他們讀著的時候,是否被治癒
那首詩寫的,都是關於勇氣
與燦爛,我想像傷口,每一秒
小的痛苦,並不銷融,堆積
如石榴串,敲出好聽的聲響
血滴鼓在每顆裂開的小嘴裡
那是我理解的勇氣,直到
我遇見你。
今晚我再想起那首詩,想起裡面
有一處,其實多年來,我一直覺得
不很準確的音步,你聽我說,
我想把它帶走,又想就這樣
把它留下⋯⋯我躑躅了許多年
並無定論。慢慢地,我不再喜愛那首詩,
每次讀到結尾處,我都要面對
自己才能發覺的,一小處敗筆,直到
我想到你。
那首詩就攜帶著它的傷口,
如同我帶著我的,你有你的
我們對話的許多時光
都賦予這些傷口,它們
形無定時,光陰中潛身
又突然丟給我們幾座火山
來呀!我有兩頭火山
你有三頭!我們叫囂著,
考古學家猶疑頰骨上的石榴印
直到
我愛上你。
像第一天愛上你那樣。直到
你愛上我們的傷口。直到
我可以讓這首詩帶著它
自己可愛的傷口,被這樣一個夜晚收藏
讀過這詩的人,我也不知後來怎樣了,
我想像世間所有傷口的樣子,直到
每一個我被你擁抱
每一個你也是。
就是這樣,兩個有傷口的人
而在一起的,還有一首
有傷口的詩
那簡直太完美了。
2023.1.
(影像由梁山丹提供)